白明的話雖直接,卻并無責怪之意。魏空心面露憂色,“我擔心朝廷又將迎來巨變。你我都是尚書,卻身陷囹圄。我有種預(yù)感,如果陛下這次不是在保護我們,那我們恐怕性命難保?!?
魏空心所,白明心中其實有數(shù),只是難以啟齒。每逢此等變故,即使再聰明的人也會心生慌亂。他希望從魏空心那里得到一絲支持,因為同樣的話從魏空心口中說出,意義截然不同。
“看來我們的感受相同。”白明飲盡杯中酒,仰面躺在地上,“且看陛下接下來會有何安排。如今刑部和戶部的尚書都被囚禁,若工、監(jiān)、禮、吏四部尚書也步我們后塵,那就有趣了?!?
“我看不會?!蔽嚎招姆治龅?,“陛下抓我,或因棉麻一案,或?qū)ξ抑暗男袨椴粷M。而抓你,則是為了讓你陪我,同時監(jiān)督我。如昨晚所,我尚書的官職尚未被撤,除你之外,無人能掌管刑部?!?
“照你這么說,我他媽還是來陪綁的?”白明苦笑,想找酒來壓壓心中的怒火。然而酒水已盡,他現(xiàn)在的身份也使他難以再命令刑部官員。雖然他們之間還有人情在,但誰敢輕易接觸皇帝欽點的囚犯呢?
“真不痛快?!卑酌鳚M臉懊悔,“早知道這樣,我就多帶點酒來了。”魏空心卻感到滿足,“咱倆性格不同,有酒喝我就很高興了。看你這樣子,似乎還沒盡興?!?
白明點頭,“滿朝之中,論喝酒,我除了陛下,誰也不服?!?
“你喝酒不害怕是為什么?難道自己心里不清楚?”魏空心笑嘻嘻地看著他,兩人在此刻竟然互相說笑起來。而白明確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:“我不怕,是因為我膽子夠大。”
“那你就錯了,”魏空心順手抄起他剛剛?cè)釉诘厣系木茐?,往桌上一摔,就聽“啪啦”一聲響,陶土的酒壇被摔得四分五裂。他隨手撿起其中的一片,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,“這壇子里哪有半點酒味。白明,你忘了,幾十年之前咱倆也算是同窗的同學了。你一向都是喝酒就倒下,一口酒也能昏睡一整天。昨天晚上抱著個大壇子和我說了整整一夜的話,你當我一點都看不出來,還是你把我給忘了?”
“我沒忘,”白明瞪了他一眼,依舊躺在地上,“跟你實話實說吧,我也想像別人那樣可以整宿地喝酒,然后談天說地,奈何身體不允許呀。再加上我看你被抓進來也非常難受,這才特意準備了這兩壇東西,一壇是酒,一壇是果醬。我只是想陪陪你而已。至于把你忘掉,扒了皮我都認識你。別忘了,你我當年從太學出去的時候,你小子可是還給了我一拳呢?!?
“會有這種事嗎?”魏空心真的想不起來了,而白明卻一下子從地面上躍起身來,“你打我的事你能忘,那我揍你的事你能忘了嗎?”魏空心搖搖頭,這顯然是不可能的。
兩人你一我一語,此時此刻卻忽然陷入了沉默。但短暫的凝視過后,又發(fā)出暢快的笑聲。兩人自步入官場以來,好像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機會能夠釋放心里的情緒。
這與其說他是來坐牢的,倒不如說是來這里暫時放松一下更為貼切。_k