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百里水泊。
萬頃草海,水道縱橫。
寬廣的湖澤之中,大大小小星羅棋布著無數(shù)水淀。
沒人知道到底有多少水淀,有人說數(shù)百,有人說上千。
大多都是從古來已久的傳聞中得出的結(jié)論,至于實地考察,尤其是水泊中心地帶。
哪怕是最有經(jīng)驗的本地漁民,也不敢輕易涉足。
時維八月,序?qū)僦偾?,百草已漸入衰折。
作為北地的蘆葦蕩,自然也逃不過季節(jié)的侵蝕。
無邊無際的淀子和草海,放眼看去,到處都是大片青褐夾著金紅的顏色。
彎折的蘆穗,凌亂的枝葉,筆直的蘆桿,細密橫斜地交織一起,就像一副潦草的線稿。
風(fēng)一吹過,漫天鵝毛般的蘆花飛上碧空,洋洋灑灑,宛如下了一場大雪。
大雪之下,是海浪般飄搖的蘆葦,一浪接著一浪,伴隨著嘩嘩的巨大呼嘯。
船行其中,讓人有種置身大海的錯覺。
“弟兄們,都加把勁,使勁劃啊,目標已經(jīng)暴露,咱們現(xiàn)在就去將他們拿下?!?
寬敞的水道上,二十余條戰(zhàn)船組成的隊伍,正拖曳著大片水痕,快速進發(fā)。
清一色的艨艟快艦,為首更是一艘可容納百人的高大斗艦,氣勢威武雄壯。
比起楚嬴他們臨時拼湊的雜牌船隊,這配置,簡直甩了他們十條街都不止。
誠可謂,楚嬴看了會沉默,崔肇見了要流淚。
此時此刻,巨大的斗艦甲板上,一個皮膚黝黑,滿面虬髯,膀大腰圓如同莽張飛的軍官,正在做戰(zhàn)前動員。
破鑼嗓子的聲音,哪怕隔著十余丈遠,依舊能清晰聽見。
“千戶大人放心,我等一定全力以赴,爭取立個首功?!?
“就是,這么快就發(fā)現(xiàn)目標,跟著千戶大人果然有肉吃?!?
“誰說不是,哈哈……”
后方快艦之上,忽然傳來大片士兵的調(diào)侃和笑聲。
這些聲音聽起來十分輕松了,顯然沒把即將面對的水匪當回事。
“知道就好,都特么小聲點,萬一驚走了這個據(jù)點的水匪,還有個球的首功!”
這黑臉千戶盡管在提醒眾人小聲,他自己的嗓音卻比誰都大,又引來一陣哄笑。
“笑個屁啊笑,誰特么再笑,立馬丟進泊里喂魚!”
黑臉千戶老臉有些掛不住,笑罵了一聲,忽然閉上嘴巴,將視線移到船艙正門。
一名身穿紅色官袍,面容古板的中年官員,背負雙手,緩緩踱步而出。
來人在距他三尺外站定,抬起下巴,沒有笑容地道:
“薛千戶,貴所治下都是這般軍紀散漫嗎?本官忽然有些質(zhì)疑你們剿匪的能力了?!?
薛杲臉色一僵,眼前這名官員,雖然和他平級。
但人家是出身按察司的僉事,屬于他的上級單位,可謂前途無量。
再加上,人家此番隨隊,本就是負責督戰(zhàn)的,權(quán)利比他還高一截,他如何敢得罪?
用力深吸口氣,薛杲打雷般一聲厲喝:“全員肅靜!”
船隊上空前一刻還彌漫著快活的空氣,伴隨著這聲喝叱,瞬間煙消云散。
偌大的湖面上,除了整齊劃一的槳聲,便只剩冷颼颼刮人的秋風(fēng)聲。
喝止了下屬之后,薛杲正式對那中年官員一抱拳:
“孫僉事請放心,某家這群屬下,雖然嘴上沒個把門,但打起仗來保證個個都是一把好手?!?
“哦?看樣子薛千戶,對我們這一路剿匪很有信心???”
孫僉事若有所思地道:“難不成,你已經(jīng)掌握了什么線索?”